【蔺靖】爱上层楼——伏茏渠(一)
刚刚发现有漏掉一段,补上去了……
一、寒三友
竹否醒可能是当今江湖最有权的人了。
坐拥江左十三州二十一郡,是江左盟当今的盟主。
竹否醒可能是当今江湖最困窘的盟主了。
在南楚的项王楼欠下霸王餐的高台烂债被逼卖身为奴,然而,盟里却没人打算赎他的身。
因为这竹否醒是个败家的主。
嗜酒如命,花钱如流酒。
不务正业,不染指实务。
然而竹否醒也可能是这天下最实务的人了。
这年梁国的皇帝秋猎,竹否醒伴了一回驾后,齐国便归顺了大梁,列位朝贡,梁楚更是结了缘亲,嫁娶成对了两双皇子公主。
江湖更是传言说,江左盟联合了琅琊阁,暗中鼎立大梁,如今这战国,也快是太平盛世了。
但是这竹否醒也可能是这天下最不俊杰的人了。
按理说他替梁帝智取了天下,不提封侯拜相,也该论功行赏,但自打梁帝回銮,一次都没召见过他。
按理说他和琅琊阁珠联璧合,但据江湖消息,竹否醒前脚刚踏进城门,金陵琅琊阁的情报点就像风吹沙走,咔嚓一下全断了,就像油尽灯枯,再没半点火星。
按理说他继“麒麟才子”梅长苏后,也算是搅弄风云的一把好手,家喻户晓,也该芳名远播,然而却不招老百姓待见……
没办法,此人生得尖嘴猴腮,贼眉鼠眼,山羊胡子,疯疯癫癫,和当年如玉如雪,病柳扶风的梅美人实在难以比仲。
于是民间有了这种说法:松竹梅,寒三友。
前有梅长苏,后有竹否醒。麒麟才子病体仙逝,酒痴疯子说不定哪天喝醉掉进城西河头里,醉生梦死去了。
过不久,指不定冒出来个“松能睡”,继续为大梁社稷保驾护航呢。
这些说法在京城老百姓茶余饭后如火如荼地传了个遍,不知怎么的就进了宫里头。
梁帝听后,谈笑道:朕前有梅长苏,后有竹否醒,还有琅琊阁,江山永固矣。
萧景琰却想,他认得的只是林殊,他绝不拜竹否醒,而那琅琊阁里的人,被他划的一条线,隔了千山万水,回不来,也过不去了。
萧景琰真的有点盼望着那个名为“松能睡”的人了。
二、木、鱼、禾,鲜
近来京中有两大乔迁之喜。
一是大梁公主萧景宁与楚国国君的良缘,二是楚国郡主宇文念和大梁王爷萧景玟的喜事。
至于这楚晏王为何要找个苏宅旁边的宅子住,当事人是这么回答的:替南楚项王楼的老板看着邻居那位欠债的主顾,一不小心给跑了,这十二万两银子的债就得宇文暄给擦屁股了。
竹否醒进了苏宅,不知道是因为缅怀旧人,还是因为没有银子,宅中摆设一切从故,只是将苏宅的牌匾从“蘇宅”换成了“櫯宅”。
蒙大统领前来祝贺乔迁之喜时,一抬头:
竹先生,您字写错了。
梁帝听说,想起了林氏祠堂的旧人,红了一双鹿眼,曰:
善哉。
宇文暄站在苏宅前抬头看匾,长吁短叹:
樵蘇后爨,师不宿饱……竹否老兄,您再怎么叫穷,这十二万两还是得还的,要不我给您去个零头,十一万,您看怎样?
竹否醒捻着山羊胡子:
宇文老弟,我跟您讲个故事。
原来有个厨子,特别喜欢自创新菜品,有一次他将鱼肉和羊肉炖成了一锅,尝了一口,感慨万千。
后来这个厨子当了宰相,就向天下昭告了一个新字:
鲜!
宇文暄看着一副势在必得模样的竹否醒摇头:
竹否老兄,您跟我说没用,面圣去吧。
过了几天,宇文暄刚踏出自家大宅的门口,一阵浓厚鲜香的热气扑鼻而来,转头就看见苏宅门口摆着数十副桌椅,坐满了人,每桌都摆着一口大木锅,锅里是谷米蒸得肥嫩多汁的鱼肉。
苏宅门前多了旗帜,上面写着:
木鱼禾鲜,食满天下。
竹否醒一副伙计打扮,提着酒壶迎街叫卖。
见着宇文暄嘿嘿一笑:
宇文老弟,来一锅不?
三、一季的春夏秋冬
秋猎回銮,还没立冬,金陵就下了一场雪。
武英殿的暖房还没来得及生,窗户纸还没来得及换,早晨上朝,日子很不好过,群臣皆是瑟瑟发抖,不知是被寒冷还是被天威逼得一个个形容枯槁。
天威指的是,如今竹否醒现世,朝中连番举荐的人不在少数,奈何梁皇不允,龙颜结了千年的霜冰。
更难过的是,南楚晏王宇文暄每每上朝都自带着一股隔壁苏宅谷蒸鱼肉的浓厚鲜香,让起早贪黑,怕冷赖床,没吃早点的些位大臣胃里难受。
政见不合事小,温饱则是立命之根,饥寒交迫的大臣们脾气自然不太好。
行,咱们不怼举荐良吏,为大梁建造股肱之才,就来谈谈圣上内闱,为大梁开枝散叶之事吧。
当今圣上登基已近六年,海晏河清,是百姓之福等恭维话后,就是,可惜膝下子孙单薄,实乃大梁之失,请圣上您多临幸临幸您那三千后宫……
梁帝只得听着,天生的磐龙之姿,看上去确实端得一副严正认真、听取忠言的模样,可惜,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朝堂的事儿传到宫闱,让三千佳丽芳心四起,都以为朝堂上诸臣谏言是自个儿荣获龙恩的好机会,一时间,宫中花姿招展,竟如满园春色。
然而,当今圣上依旧是夜宿御书房,不在宫闱多加走动。
宫中朝中都为圣上着急,急也没办法——哎,不对,不是还有一个新的江左盟盟主么?
竹否醒听闻此事,嘿嘿一笑,大笔一挥,写了一个菜单,一个药单,命令宫人御贡食膳关照着。
菜单是:
姜、韭菜、山药、狗肉、羊肉、核桃、海参、海藻、鲍鱼、蚕蛹、黑木耳。
药单是:
枸杞子、黑芝麻、鹿茸、仙灵脾、菟丝子、肉苁蓉。
当朝太子萧廷垕始龀,并不太关心自己会不会多个一个半个弟弟妹妹,倒是对那晏王身上的鱼肉香味感兴趣,撒着娇要出宫,三天两头拐带他庭生哥哥往苏宅的食府跑。
可怜当朝岐王萧庭生,正值青春年少,宫外和太子吃的是酱油香辣,宫内和太后用膳是壮元补阳,没个几天就全身燥热,发痘起疹,大雪天还犹如身在夏日,汗湿了几件长服。
学医的太后心疼得紧,扬言有机会定要拿那个竹否醒是问。
金陵城瑞雪丰年,老百姓热热闹闹,宫中朝中也为这事那事一顿热火朝天的好忙。
梁帝日理万机,偶尔闲下来小憩,就望着天空上飘的雪花出神。
太监总管高缮想着,看陛下这么喜欢雪,找个时间就提议陛下去赏赏雪,正好,让陛下放松放松。
灰蒙蒙的天上层层的雪花飘下来,衬着红栏杆青漆瓦,更是白得可人。
高缮感慨:真是鹅毛大雪。
梁帝嗤笑:哪里比得上鹅毛,最多也不过是鸽毛罢了。
高缮突然明白,这些年的冬天,他的陛下看的不只是雪,还有和白雪一起降飞到宫里的传信的白鸽。
今年天那边飘来的只有雪,陛下也只能赏雪了。
四、浪打浪
萧庭生曾驻兵东海,太子知道了,就缠着哥哥和他讲讲东海。
萧庭生说:
海是无边的巨浪,浪是层层的海。巨浪拍打着巨浪,后浪打前浪,吞没了千年的礁石,前浪打后浪,吞没了天边的一线。
年幼的太子心驰神往,硬是逼着兄长跟他拉勾勾,有朝一日去看看那浪打浪的大海。
芝旯是大梁接南楚的边境小城,水运便达。
从芝旯的水道传来金陵的,是南楚特有的丝绵茶茗,也是边城特有军机密正。
这日从那天弯弯细细,远在天边的芝旯水道传来的消息是:
中书令勾结楚商,私贩盐铁。
中书令是柳橙,皇后是柳氏。
柳氏是皇亲国戚,中书令是柳国丈。
武英殿上,先上演一出负荆罪,再上演一出老臣心。
朝堂上就像被拨开的水面,自动分成两旁,好一番唇枪舌剑。
一旁说,以权谋私,欺君之罪。
一旁说,三朝开济,功当抵过。
一旁说,苟且富贵,卖国求荣。
一旁说,母随子贵,天家姻亲。
……
看似是红脸白脸各执一词,但字字切在柳中书脖子的刀口上,让那根年近耄耋,历经三朝的元老重臣瘦弱的喉骨,几乎断了。
于是两旁大臣纷纷一涌而上,以首叩地,求请圣裁。就像万千翻涌的海水,一股脑倾泻在朝堂之上。
萧庭生用力握着身边太子的肩膀,轻声道:
廷垕,这就是海,浪打浪。
前浪打后浪,吞没了天边的一线。后浪打前浪,吞没了千年的礁石。
宦海浮沉。
五、葛小诸和凰西枝
金陵城头南边,新来了一个算命的先生,叫葛小诸。
葛小诸不是一个普通的算命先生,否则他就算敢姓葛,也不敢名诸。
葛小诸是一个瞎眼的老算命先生,翻飞的白眼白,如雪的须发更白。
葛小诸在城南开了个卦摊,打出来的旗号是神诸妙算,才一个月,就有了些名气。
他先是帮城南的杨寡妇找到失散多年的骨肉,又是帮城东的刘老二找到了亲娘。
刘老二的亲娘是杨寡妇这事儿不算巧,巧的是刘老二的兄弟刘老大是宫廷的御厨。
刘老大替刘老二来谢过葛先生的时候,与葛小诸一见如故。谈论以烹调、五味为引子,分析天下大势与为政之道,正好被赶往城西过路的户部尚书听到。
户部尚书与刘老大相见恨晚,结成八拜之交。
卜算千千万万,求的不过是遇人遇事的一个缘字,一个分字。
有这样的缘分,葛小诸自然被刘老大尊称为葛半仙了。
刘老大对葛小诸说:
半仙您自往后有何需要,尽管开口,我刘大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葛小诸翻着白眼呵呵笑:
刘大人您可别这么称呼,折煞我也。小人哪里是什么半仙,只不过是个会卜卦的养猪人罢了。
刘老大甚为吃惊:
没想到高人不仅精通卜卦,还会养猪?
又一想,也对,否则怎么叫葛小诸?
寻常人养猪是圈养,但葛小诸不是寻常人,是个会算卦的半仙,葛小诸养猪是放养。
葛小诸在金陵城外的南边围了一座小丘,在上面放了猪仔,让它们满山遍野地撒欢,自给自足。
这样养出来的猪肉质鲜美有嚼劲,没有圈养的猪肥腻腥骚。
这样好的猪肉,自然不愁买家。
葛小诸和比邻金陵的京口城里的一家屠户签好了票,每年年末将猪送到京口,专供京口富贵人家过年的响食。
可惜的是,今年的大雪降得太早,金陵到京口的路实在难走,且不说葛小诸瞎眼老腿,即使雇人送猪,恐怕一路颠簸严寒猪没送去就死在途中了。
葛小诸卖猪卖不到京口,只能在金陵另寻买家了。
葛小诸卜了一卦,说是在金陵城中能遇到贵人,就到金陵城南摆起了卜算的摊子。
刘老大听葛小诸一席话,感慨唏嘘不已,当下决定让葛小诸的猪成为御贡的猪。
葛小诸刚来金陵一个月,就成了御贡的商户,每天赶着驴车运一车猪,晃晃悠悠进了皇宫铜墙铁壁,守卫森森的天字号大门。
这天葛小诸依旧是赶着驴车进宫送猪,驴车一个拐角,正好碰到一队人马,驴仰马翻,猪哼人叫。
葛小诸仰躺在地上,顾不上疼痛,赶紧五体投地,打躬作揖,生怕自己撞的是哪位达官显贵,但入耳的是女人的嗔怨,入鼻的是胭脂的清香。
小人有罪!小人该死!小人是个瞎子,赶车见不着路,请娘娘大人大量饶小人一命!
你说你是个瞎子?
问话的是个温柔端庄的女声。
既然是个瞎子怎么赶车?
回娘娘的话,小人虽然是个瞎子,但赶的驴不瞎,看到双岔口,叫两声,看到三岔路,叫三声,迎面有车马过来,就长鸣一声,所以即使小人是个瞎子,也能赶车。
那你的驴今天见着人,怎么不长鸣一声,提醒你呢?
回娘娘的话,我这驴……它,以为它没见着人!
大胆刁民,竟然敢这样侮辱娘娘!
说这话的是个细里细气的男音。
娘娘冤枉啊,娘娘,小人不是这个意思。我这驴子是在乡野之地长出来的,没见过世面,今天撞见娘娘大驾,还以为是天山蓬莱,仙子下凡,全当是白日做梦,海市蜃楼,堂而皇之冲撞了御驾,求娘娘恕罪!
世间没有被称为天仙还不高兴的女子,那被称为娘娘的女声轻笑,问道:
这位可是城南神算葛小诸葛先生?
回娘娘的话,草民一点虚名,能得娘娘圣听,实在惭愧。
既然是葛先生,请您上前一叙,您意下如何?
葛小诸忙一咕噜站起来,被几个丫鬟搀扶到那位娘娘的面前。
今日有幸与先生相见,不知先生可愿与我卜上一卦?
娘娘您想卜什么卦?摸骨看相,还是风水八卦?
劳烦先生说名解姓。
请指教,何名何姓?
西枝,单姓一字,凰。
葛小诸闻言一愣,瑟瑟开口:
敢问娘娘,可是凤凰栖枝的凰栖枝?
不,是东西无主的西。
葛小诸暗自咽下口唾沫。
葛小诸是个瞎子,白眼翻得白,但心里更明白。
他久知,自柳中书倒台后,当今皇后柳氏之位岌岌,皇城内外,觊觎其位者众多,而眼前这位,便是滚滚红尘中的人物。
葛小诸道:
凰鸟佳禽,自然择良木而息,敢问娘娘,可有良木?
那女声答得轻柔如水:
本是有的,如今丢了。至于我凰西枝是否能还名为凰栖枝,全看葛先生,您的意思了。
六、强抢民,那啥
天下的逼婚无非两种。
一种是逼婚女子,那叫强抢民女。
一种是逼婚男子,那叫,好吧,可能是强抢民男。
然而葛小诸今生有幸,正好碰见了第三种。
葛小诸送好了猪,正要往皇城外走,突然他那赶车的驴子一个仰蹄,葛小诸一天摔下马车两次,全身骨肉像是被塞进一口铁皮大鼓里,一榔头下去,骨头缝都在嗡鸣。
老人家,你没事吧?
看来来人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幸好,也不是娘娘主公的,低沉的声音很是好听,手劲更是受不住,一把将葛小诸提溜起来送回车上。
葛小诸正琢磨自家驴今天怎么两次撞见人都不叫,突然发现车子一沉,是刚刚那个提溜他起来的人上了他的车。
喂!你做什么!我车上可没有钱财!
老人家,您误会了,我现在有急事,请让我在车内躲躲……
话音刚落,前面传来一阵铁甲摩擦铿锵之声,一群兵冲过来,围在了葛小诸的车前。
车夫,你看见一个身着玄衣,器宇轩昂的人从这儿过吗?
为首问话的人很是礼貌,稍稍缓了点葛小诸的心跳:
没,没有……
列将军,这是个瞎子。
一旁明眼的兵禀报。
列将军谨小慎微,命手下查查车内的东西。
那几个兵得令掀开车帘就捂住口鼻,葛小诸忙道:
小人这是送猪的车……
列将军并不扰人,翻身亲自进了车内,上上下下翻查了一阵才出来。
不在,快去别处搜查!
一声令下铁甲之声便风驰电掣,四散去了。
葛小诸吓得赶紧挥鞭,让驴车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不容易离开皇城几里,才想起藏在自己车里的年轻人,忙摸进车内,摸到车内存放猪皮的地方,突然摸到了一头猪。
难不成卸货没卸干净?
刚想着,从猪皮里面钻出个人。
多谢老人家出手相救。
呜哇,难不成是天蓬元帅下凡来了!
好不容易安顿下葛小诸那颗七上八下的心,那人开始说自己躲躲藏藏的缘由。
原来那人正被逼婚,出于无奈躲进了葛小诸的车里。
哎,不对。青天在上,朗朗乾坤,皇宫大内,什么人会被逼婚?是谁人胆敢逼婚?
神算如葛小诸,怎会被这种谎话蒙骗过去:
你,你要不是皇亲国戚,就肯定是朝廷钦犯,否则那些兵怎么会抓你!
那人道:
朝廷钦犯怎么会在大内,再怎么也是关在牢狱里。
说得在理。
那肯定是皇亲国戚,谁敢逼婚呀!
那人支吾半天,一咬牙:
宫中除了皇亲国戚,婢女嫔妃,就没别人了吗?
葛小诸将信将疑:
你的意思是,你是个太监?
黄天在上,怎么有这么一个声线低沉的太监。
哎,不对,既然是太监,怎么会被逼婚?
正是因为大家都觉得太监不会被逼婚,这才麻烦。
那人轻咳一声,接着道:
这皇宫大内的皇亲国戚,总有那么一两个,兴趣异于常人的。
这话让葛小诸来了兴趣:
是哪位大人呐?这位小公公,您就算不能透露名姓,也得稍微给点提示吧?
额……就是刚刚那个将军。
那人在内心向列将军道了千百回歉。
葛小诸倒吸一口凉气。
哎哟喂,他还刚刚觉着那位将军深明事理,没想到啊,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
您信我了吗?
那位被逼婚的小公公看着葛小诸感慨唏嘘一脸复杂,忐忑不安开口问。
我信你。
葛小诸一拍大腿坐回车辙。
因为我家驴子今天撞见两次人,都没叫。
第一次是撞见了仙女般的后宫妃嫔。
第二次,就是撞见了你。
虽然我瞎了,但我知道,你定然是个长得很美的人,美得不像人。
小公公问:那像什么?
天蓬元帅。
七、密道
苏宅底下有密道。
对于当今江湖,这并不是一个秘密。
苏宅底下有两条密道。
一条通往原来的靖王府,如今的岐王府。
这一条密道,人尽皆知。
但是,堵了。
另外一条,鲜为人知。
而且,通的。
而这一条通着的密道,竹否醒正在其中走着。
这是一条极深的密道,像是深埋在土地里的千年蚯蚓,从不曾爬上地面对着太阳吐息,但却吃得是见不得光的地界最黝黑的土,噬得是京畿最权贵的地,就这样一天天肥硕了,等哪天这只有道行的蚯蚓上了地,对着金陵城呼一口气,也将是遮天蔽日了。
竹否醒终于在黑洞洞阴冷潮湿的隧道里摸到了密道的边,再往前就是一堵石壁。
竹否醒在石壁上边敲了一下,下边敲了三下,门开了。
密道那边,是红烛照亮的一室晶莹。
暖烛灯,红绡帐,焚香绕宏粱。
烛光里有人执着金酒杯独斟独饮。
竹否老兄,您总算来还钱了?
竹否醒哈哈大笑,径自踱步过去,从那人手里渡去了酒壶。
这么一来,可不知道是谁欠谁得了。
您说呢,宇文老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