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靖】苏先生有独特的牵绳技巧(二)
OOC算我的。微苏靖描写,但请相信我,其实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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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色的皮肤,弧线的脊骨与衣衫交界处,是一枚朱砂痣。
蔺晨回过神来,赶紧收回手,萧景琰的衣领被梅枝勾松开来,隐隐约约,露出半截如玉的锁骨。
出乎意料之外,靖王殿下神色如常的理理衣领,这就让被打被骂被嫌弃的蔺少阁主看不懂了。
说好的恼羞成怒呢?
“蔺先生怎么在这?”没有注意到蔺晨内心里欠揍的呼声,萧景琰又问了一遍。
不信邪的蔺少阁主决定二次挑战,他弯唇一笑,语梢含媚:“蔺某本打算在这园中赏赏梅。却没想到,殿下背后的一点梅花,更加绝色。”
萧景琰蹙眉思索,这才意识到对方说的是自己背后的红痣,点点头道:“是小殊告诉先生的吧……”
一句话,在蔺晨脑海里炸出五光十色的烟花,哔哩啪啦,接连一串接着一串……
等等,梅长苏怎么会知道?
风起,梅树曳曳,白衣与红袖携飞,映入对面廊台两个丫鬟的眼帘,如春风扶绿柳,如滴水汇湖面,柳絮纷纷,涟漪圈圈,荡漾起少女们心中别样的悸动……
新世界的大门又打开了。
四、金陵城的文化产业最近风生水起。
天下哪个女孩宁愿在驴车上笑,不愿在马车上哭?
这一点金陵城的白富美们表示,近水楼台先得月。
金陵城啥地界啊?
朱邸抗平台,黄扉通戚里。平台戚里带崇墉,炊金馔玉待鸣钟。
简单来说,集天下贵胄,世间才子,皇亲国戚,权钱颜言,的金龟婿们,于这块儿巴掌大的地儿,任君采颉。
前几年金陵佳婿榜的前几名,还是单身贵族言豫津和萧景睿,然,麒麟才子搅弄风云,也为这佳婿榜吹来一股清新的春风……
没错,今年佳婿榜榜眼,正是紫宸正位、入主东宫的新晋太子,兼钻石单身汉的靖王殿下。
问殿下有几好:
一,膝下无子,二,后宫无妾,三,身娇体软易推倒。
问殿下有啥不好……
蒙挚:“太子是不是好男色?”
梅长苏一口药喷出来,浇了递药的蔺晨满身。
“蒙大哥!”梅长苏一脸震惊看向蒙挚。
蒙挚赶紧摇头:“不是我问的,是我夫人!”
“咳咳咳,嫂子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你喷我一身不道歉吗!”一身靛青被棕黑的药汁染了个淋漓尽致,蔺晨抹一把刘海严正抗议。
梅长苏冲蔺晨挥挥袖子,让他边儿上待着去,蒙挚则吞吞吐吐地回道:“小殊,你别多想,你也知道你嫂子一向温柔贤惠,育子持家什么都好,就是,就是有个小兴趣,爱读些风月书刊……”
梅长苏跟蒙大统领好好地讲了讲道理,嫂子兴趣独特值得尊重,景琰洁身自好然者云云……
蒙挚前脚刚走,麒麟才子一个眼色,下面就接了令儿,半柱香的时间,宫羽姑娘带着一摞市面上风靡一时的艳本,赶到了苏宅。
“这本《霸道王爷爱上我》,言辞质朴,描写细腻,人物丰满,故事花样迭出。自发行以来,好评不断,最近决定再版。”
“这本《琰玉冷》,口碑载道,以哀婉悲戚,缠绵悱恻见长,深受深闺弱质们青睐……”
“还有这本《十三弦不续》,又称《殿下再爱我一次》堪称业界良心……”
耳朵里听着宫羽尽职尽责,细致入微的介绍,梅长苏深吸一口气,捻起那本《十三弦不续》翻了翻:
“……玉指扣在金莲镶边红花帐上,长痕如放,七王爷喉音黯哑,低喃着身后冤家的乳名。音儿惴惴,闹得裳株腹下邪火生,烧得更烈,发狠地咬着殿下的脖颈,逡巡在肩翼的那枚朱砂痣上,正好一副佳景:
朱梅含苞莺啼色,水光潋滟更添香……”
“传闻说,这本书与当年名震江湖的《银杯蒲》出自一家之手,在金陵首印百余册,一日便售罄,再版加印。如今金陵城内,上到朱门闺秀,下到小家碧玉人手一本……”宫羽接着补充,一旁的蔺晨悄悄站起身,打开了靠近的窗户……
“‘小株……’七王爷怎耐得住这般欺负,下边那小……”
梅长苏狠狠把书摔在案上,猛然站起来,“啪嗒”一掌按上了被蔺晨打开的窗,露出一口白牙,朝蔺晨阴森一笑:
“想跑?”
蔺晨忙收回手揣进袖子,摆出一副悠然做派:“天闷,透透气。”
“你!咳咳咳咳……”
刚刚一激动,让梅长苏咳起来,蔺晨感到一丢丢小小的罪恶感,忙拍拍梅长苏的肩让他坐下:“你等着,我给你再熬碗药来……”说着抬脚就要迈出门。
“站住。”梅长苏一声令下,蔺晨站住了。
“坐下。”蔺晨撇撇嘴,还是坐下了。
梅长苏面色如常,指着那本《十三弦不续》温温开口:“蔺少阁主,您这本书里的人物可真够靠近现实的。”
声音不大不小,不冷不热,四两拔千斤,让蔺少阁主全身一个哆嗦。
“长苏,有言道,画出之于常形取之于常理,形生于理。若无理何来形?”蔺晨正襟危坐。
简单翻译,就是:你先别着急,艺术来源于生活,你先允许我解释解释理由行不。
梅长苏冷漠脸:“愿闻其详。”
蔺晨清清喉咙:“靖王殿下这么多年洁身自好,不近女色,你就不觉得蹊跷?”
蹊跷你大爷!
江左梅郎方想开口为自己的童年好友正名,突然心下一虚。
靖王殿下而立之年,后宫无妾,膝下无子,要说是因为常年征战在外,没时间管什么儿女情长,咱们就要问了,征战在外不代表不近女色,没有艳遇啊——
远里说,北燕的丹唇饮烈酒,东海的皓腕采珍珠,西厉的藕臂射勾月,南楚的金莲登渔舟,近里说,边境不乏栏槛歌女,不乏勾台舞袖,更别说军中随行的军妓帐篷,离帅营能远个几步路?
而靖王殿下真正做到了“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真不知是“出淤泥而不染”,还是……
咳咳咳,还有那颗保存了十三年的鸽子蛋。
梅长苏不仅虚,而且方。
见梅长苏想明白了,蔺晨松了口气,又懒懒散散半躺下来支着头道:“理出于常形,而舍形取常,俗人论画,不知笔法气韵之神妙,但先指形似者;形似者,俗子之见也。(1)”
简单翻译:长苏,虽然我这书以你为原型吧,还是很不同的。正所谓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
梅长苏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蔺晨翻开书指着给梅长苏看:“就凭你这身子骨,怎么可能来个几百回合?”
“宫羽,你下去跟黎刚说,今晚上不用准备蔺少阁主的晚饭了。”梅长苏吩咐。
“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蔺晨愤愤拿着扇子指着梅长苏的鼻子,“不给饭吃,不、治、病!”
“明天的饭也算了。”梅长苏面不改色,然后迎着蔺晨惊讶的目光淡淡接口:“反正这个月的药方都配好了,晏大夫也在呢。”
蔺晨服软了:“行行行,我给你赔不是行了吧!”
“不是跟我赔不是,是跟景琰。现在是他的关键时期。若他和朝中显贵结亲,必能成为他日后的一大助力。”梅长苏语重心长。
“你让我怎么跟他赔不是?殿下我对不起您,让您从金陵万千少女的心目中,从这样的梦中情人,变成了那样的梦中情人……”
梅长苏一笑:“怎么会?这道歉的法子,别人做不来,还非你蔺少阁主不可。”
五、靖王殿下有不自知的撩人技巧。
莫愁湖上,画舫鹄舟,水榭楼台,轻纱层幔,是湖中的暮合夜景。
燕语侬侬,娇笑红羞,一顾惊心,再顾生情,是舫上的红巾翠袖。
萧景琰立在湖心的船头,环顾四周,斜阳飞霞,清风漾波,远山描黛,灯火点睛,恍若遗世。廊间船上,骚人吟月,歌飞舞溅,谈笑怒骂,间或杂之,知是红尘。
“琰公子知道这是哪里吗?”蔺晨站在萧景琰身侧,玉扇携手,放荡不羁的散发为风吹起,笑尽风流。
萧景琰摇摇头:“先生介绍的地方自然是风雅文人汇聚之所,我还是第一次见过。”
蔺晨收起扇面,指点湖边的水榭廊台:“东岸千金台,赌坊,西岸易安楼,当铺。而这湖上的画舫都有一个名字,叫清风阁。公子在金陵,即使没来过,也听过这么一副对联吧?
蛮花腆柳,春不来枝空也含俏。
堵前挡后,才难聚情满又成空。
横批,两袖清风。”
萧景琰眸色一沉。
赌坊当铺青楼,三者不分家。美人娇娥,一双摄人心魂的含情目,一双酥人骨头的多情手,教人掏心掏肺掏银子,银子掏光便赌,无钱作赌即当,直到情财两空,两袖清风。
二人所在之地,正是当前金陵城内数一数二的声色场所,青楼梦好,清风阁更胜一筹,不若寻常烟柳之地落俗,依水而建,以船为座,歌女优伶,茶棋会客,书画聚友。别人谈情,清风阁弹琴,别人说爱,清风阁说艺术。熟悉内情的人知道这边是风花雪月,不熟悉的,还真以为是吟诗作对呢。
最重要的是,按照大梁的规矩,官职人员不准押妓(2),于是许多官员混迹在此,美其名曰:与惠人游。
萧景琰沉声道:“蔺先生好兴致,我不愿搅扰,若先生无事,我先告辞了。”
嘿,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蔺晨道:“又不是我让你来的,要怪就怪梅长苏!”搞得像谁乐意跟你来这儿似的。
萧景琰蹙起眉头:“小殊为什么要我来这里?”
蔺晨不说话了。他总不能说,梅长苏逼着自己带萧景琰逛青楼,一是为了昭示金陵城太子殿下真真是后宫虚乏,二来是为了证明太子殿下的性取向,三来……万一真是弯的,也得给掰直了。
一箭三雕,麒麟才子果然人间冰雪。啊呸,有谁会怂恿自己哥们逛青楼的吗!
误交损友,勿交损友。蔺晨第一次觉着和萧景琰有点惺惺相惜了。
萧景琰以为蔺晨故作神秘,便要吩咐船家摆渡回岸,蔺晨忙说:“清风阁美者三,一曰美景,二曰美人,三嘛,美味。”
萧景琰闻言转头看他,鹿眸中星光点点。
食色性也,古人诚不欺我。
蔺晨引着萧景琰转进船中的雅间,甫一掀开门前垂挂的翡翠雕花帘,一股清甜便袅袅亭亭抚向萧景琰的鼻翼。
萧景琰循香望去,只见房中立着一位红衣女子,仙肌胜雪,宫鬓堆鸦,向二人弯身,简单作揖,举止大方,毫不矫饰。
蔺晨简单介绍:“鹪娘,清风阁的首魁。”
红衣从简,竟无半分浮镶绣边,也能衬映如雪的柔肌,美颜如玉,竟不加以胭脂水粉,便能压住如火的红装。
萧景琰目光有些痴,蔺晨先是感慨这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然后又注意到鹪娘面前紫木案上,摆放的满满当当的缕子脍,自然羹,逍遥炙,榛子酥……
鹪娘蛾眉杏眼,打量来人,俄而,弯唇一笑:
“蔺公子恩绝薄幸,三年不曾来探望奴家了,这次前来,没带什么礼物,倒是带来这么一位风姿灵秀的公子哥。”
面对美人调笑,萧景琰简单回礼,不动声色,默默就座于靠近榛子酥的席位上,便埋头苦干去了。
气氛尴尬,蔺晨只得从怀中取出那柄贴身的玉扇:“哪里的话,你不是一直想要这把居山先生提画的墨海雨竹扇吗?”
鹪娘接过扇子,轻轻展开,蔺晨趁这间隙,压下嗓子问:“东西给你了,之前说的,准备好了吗?”
鹪娘横他一眼:“我安排的,任他是无欲无求,还是无玉无球,都保准干柴烈火,情天孽海。”
鹪娘一击掌,丝竹笙箫声起,房中暗间款款走出十二位优伶,轻纱曼裹,玉身娉婷。每位优伶着一色舞衣,朱红鹅黄靛青粉白,件件不同,舞衣轻薄,薄如蝉翼,欲露还掩,欲迎还拒。
乐声袅袅,舞袖飘飘,随着乐豆,楚腰轻转,柔夷款舒,秋眸含水……
靖王殿下岿然不动。
这么也说不对,每当送糕点的丫鬟一上前来,殿下便会抬头,望着她深情款款,逼着人家脸红心跳,兔子一样地跑回去。
“你跟我说这位公子可能喜好男色,我看恐怕不对。”鹪娘柳眉颦蹙,低声问蔺晨。
“这怎么看得出来。”
鹪娘瞥眼舞台:“那十二位里面,有五位是像姑。”
蔺晨有点塞。
谁说靖王殿下好男色的,别说男色女色,恐怕这家伙脑子里红色绿色蓝色黄色都没有,只有食色!
赤明香甜而不腻,无心炙味美气甘,金乳酥外焦里嫩,梦肉卷醇香滋和……
萧景琰的长指,轻轻捻起一块天孙脍,正要入口,便觉指尖一热,蔺晨已先他一步咬下一口。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是没吃晚饭吗?”蔺晨咬着糕点口齿不清,“恩?这个天孙脍确实不错。”
萧景琰闻言一笑,未拿糕点的手轻轻擦过蔺晨的唇角,抹去碎屑,指腹的薄茧擦过唇,让蔺晨一愣,耳边传来悦耳的低斥:“先生多大了,还抢别人的吃食。”
蔺晨感觉耳边一热,脑袋里第一个想法是:靖王殿下怎么可能这么撩!
不对,为什么我会被撩到?
一旁的鹪娘茅塞顿开:“公子喜欢我作的点心吗?”
萧景琰瞪大了眼:“这些都是鹪姑娘做的吗?”
鹪娘含羞带怯,轻垂蝶翼:“不过是奴家的一点爱好,雕虫小技,公子喜欢真让我受宠若惊……”
话音未落,长指如节的手就覆在鹪娘的手上,鹪娘一抬头,正对一双沉静深邃的眼,如潭如镜点星月:
“你愿意跟着我吗?”
靖王殿下的低音炮炸得鹪娘头晕目眩,朱唇半启,正要答应,萧景琰却收回手:“失礼了,恕我逾越。我家的厨子也没有鹪姑娘这么好的手艺,若你愿意,工钱随便开。”
殿下,您还是娶个厨子吧。
六、牡丹花丛过,片叶不沾身的蔺少阁主风流不下流。
靖王殿下在经历一番俊男美女轮番轰炸之后,依旧溺在食物堆里不知今夕何夕。鹪娘和蔺晨终于放弃了以色治人的念头,让那些莺莺燕燕先且下去,三个人围着桌,吃着佳肴,喝着琼浆,开始由四大风味八大菜系,再到天南地北地侃大山。
夜色已深,月华似水,画舫在湖心荡荡悠悠,随着几声轻笑,荡出水波。
鹪娘完全舍弃了刚才静若处子,动如奔兔,超尘脱俗的面皮,盘腿上炕状坐在萧景琰身边,展开那扇墨海雨竹,吊儿郎当扇了几下,被酒色染出脸上的一点红晕,更加鲜活动人:
“三年我和蔺晨初遇,还是个小小的亦人,那时也是冬日,我练琴总是弹错弦,被师傅罚着站在三尺寒冰的湖面上。
那天下着雪,感觉呼出的气儿都能结成冰,但不一会儿,就觉得没什么了,可能是当时我也越来越冷,呼出的气都不热了,自然也看不见水汽。迷迷胧胧之间,就只剩天上的雪和地上的冰,白花花一片。
这时候,面前模模糊糊出现个人影儿来,墨发白衣几乎要消失在雪里,手里还扇着一把玉骨的扇子,我还以为是雪里来的妖怪。等他走进些才发现,那人呼吸也有白气呢,是活的。
我问他:‘天这么冷,为什么还要扇扇子?’
他说:‘我的扇子可是宝扇,扇出的风冬暖夏凉。’
我自然不信,他便拿着扇子给我扇,果真是热的……
结果今天这扇子到手了,可风却是凉的。”
蔺晨斜躺在一旁,嗤笑:“肯定是讹你的呀,我那时拿内力驱功,生出的热,哪里是扇子能扇出来的。”
萧景琰抬手为鹪娘满上一杯:“他这人,就喜欢无事生非,寒天腊月使扇子,大暑鸣蝉披轻裘,自以为风流不羁,独立特行,实则旁人看来,脑子有问题。”
“嘿!说得像你在夏天见过我似的。”
“就说披没披过吧。”
行吧,还真披过。灵感来自梅长苏那种病弱的美感,能激起母性关怀。
“酒足饭饱,是时候找点乐子了,”鹪娘拍拍手,豪气一笑,“是六博樗蒲、塞戏弹棋、围棋马吊,还是押宝花会、字宝牌九、比大小?”
蔺晨揣着袖子,一副成竹在胸,悉听尊便的模样,萧景琰听这长长一串名儿,坦言道:“都是什么?”
鹪娘也不嫌他败了性子,随手拿起一旁六盏酒具的三只玉盏,又取下一边的耳坠放在其中一盏内,将三杯盏悉数颠倒扣在案上,手腕翻飞,三盏在两手之间轮换滑行,白瓷与白瓷相互碰撞,旋转交错,迷乱人眼。萧景琰还未定睛看清她的动作,鹪娘已经止了手,三杯酒盏横成一列,鹪娘轻轻抬起下巴,伸手作请:
“左中右,下注吧。败者罚酒一杯。”说着看了看右边的酒盏,向蔺晨使了个眼色。蔺晨会意:“右。”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吧。
鹪娘和蔺晨达成了默契。
“右。”不过是输了喝酒,少年时便与官兵纵俊马饮烈酒的萧景琰不以为意。
鹪娘开了右盏,果真是右。
蔺晨取来闲置的酒盏为她满上,鹪娘也不推拒,一口饮尽,转手将盏沿朝下,示意一滴不剩。
第二轮转眼又开,三人都是武学的好手,眼鼻耳五感均观,就这么下来十几轮,三人输赢各半,雨露均沾。
“这么下去,不过就是饮酒,大家酒量都不差,这多没意思,要不加个规矩,赢者可向败者提出任意一个要求,败者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眼见目的达成,蔺晨自然答应,萧景琰皱眉沉思,有些举棋不定,却耐不住二人的纠缠,也就硬着头皮上了。
鹪娘这轮手速更快,花样更巧,白瓷的杯盏在紫木的案上交错成几道光影,就连盏中的耳坠都不曾与盏壁碰撞。萧景琰屏气凝神,专注于鹪娘手上,蔺晨则打了个哈欠。
“好,下注吧。”
蔺晨循着鹪娘的视线望过去,表现出一副略加迟疑的模样,然后道:“中。”
“琰公子呢?”鹪娘问去,萧景琰皱着眉心,掂量许久,方开口道:“右。”
鹪娘揭开了右盏,盏下空无一物,蔺晨洋洋得意刚想对萧景琰颐气指使,鹪娘又掀开了中间的酒盏。
盏下,依旧是空无一物。
!!
蔺晨惊讶地看着鹪娘,眼里满载着都是“你讹我呐。”
鹪娘嫣然一笑:“一诺千金,蔺公子不会推拒吧?”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蔺晨悔不当初,赶鸭子上架脸坐直了:“说罢,想要什么。”
鹪娘的眼光流转,轻声道:
“我要与你的春宵一度。”
一句话让蔺晨僵在原地,半天软声软气地道:“换一个,行不行。”
鹪娘笑了,笑得如从冬日吹进春日的雪花,融化易逝,笑得如从树上掉落地上的果实,甜蜜多汁,平添些不知是悲是喜的哀怨。蔺晨望着她笑,颇有些手足无措,一向巧舌如簧,却半点没了用处。
“鹪姑娘能否把最后一个酒盏也揭开?”萧景琰开口。
鹪娘一愣,转而叹了口气:“琰公子深藏不露。”
那最后的酒盏被揭开,也是空的。
“和局,”萧景琰声色平稳,不起波澜,“但是鹪姑娘这一手有违诚信,自然当罚。”
“公子要罚我什么?”鹪娘依旧轻笑,喉音有几分沙哑。
“就罚饮酒一杯,闭门思过吧。”萧景琰为她满上一杯酒。
鹪娘饮完酒便下去了,偌大的船舱,一下就只剩冷月清风,殘香冷炙,杯盘狼藉,以及相对无言的蔺萧二人。
“她喜欢你。”萧景琰打破沉寂。
“恩,”蔺晨直接拿了酒壶便自饮自酌起来,为了舒缓气氛,换了话题,“你怎么知道她出老千。”
“原来和手下的兵老厮混一起,这些小手段见着多了,”萧景琰拿过蔺晨手上的酒壶,就这抿了一口,接着道,“鹪娘的品行好,出千被拆穿也不闹,若换了那些士兵,定要闹个撕破脸皮混泥巴打架抽刀子……我不明白,先生为什么不答应。难不成觉得鹪娘这等绝色也入不了眼?”
蔺晨斜倚着栏杆,任夜间湖水的湿气沾湿白衣,煞有介事地长叹一声:“欠不起这风流债。”
“身债易躲,情债难还,”萧景琰一针见血,“她若真是糊涂,便要你许她终身了。而她要的,不过是一晚罢了,有何不可?”
蔺晨支支吾吾,抓耳挠腮,半天憋不出一句,萧景琰见之,心下了然。
“闻说蔺先生流连风月,情满江湖……”
萧景琰执着酒壶凑近蔺晨,掩住了从船外飘来的寒气,蔺晨抬眼看他,盈盈月色与湖光映在萧景琰的脸上,那抹惯常冷硬的唇角勾起一个弧度,一瞬,蔺晨仿若看见了朔北寒光下,与兵痞子们纵情恣意的沙场靖王,从这淡色唇齿间溢出的言语也含了温热的酒香,酒香铺面,蔺晨有些醉,却听耳边一声轻笑:
“却没想到,竟是个雏儿。”
血气登时上了头,蔺晨瞪着萧景琰:“说什么呢!”
“雏儿。”萧景琰朗声大笑,携着酒壶靠在船边上。蔺晨伸手要去取酒,萧景琰便一抬手,躲将过去。
蔺晨抢他便躲,一来一回就像逗猫一样。
蔺少阁主不发威,还真当是病猫呐?
不会儿,二人便扭打在一处。
蔺晨终于拿到了酒壶,洋洋得意,正想向身下的人炫耀,却见着萧景琰依旧笑得张狂,平时一丝不苟的发冠因为方才的打闹散开了,青丝蜿蜒,泄在软榻上,衣衫不整,眼角也不知因为酒还是因为笑而染上了绯红……
蔺晨没由来地口干舌燥,舔舔唇,俯身在萧景琰耳边轻声道:
“说我是雏儿,那殿下来教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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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俗人论画,不知笔法气韵之神妙,但先指形似者;形似者,俗子之见也。——元·汤垕《画论》
(2)官职人员不准押妓,参照《琅琊榜》原文,兰庭枯井女尸案。
本以为这章就完结了。没想到,脑洞永远比手速快。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蔺靖二人到底性格如何,又会擦出啥火花,全看个人理解了。若上述内容引起不适,我道歉,不悔改,嘿嘿,就是这么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