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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书和不应该的爱情故事——中-【1】

 完整版走这里:5.《诗经》和《源氏物语》

 前文:【1.2.3合集】

                                          1.《稼轩词集》和《儿童故事》

                                          2.《经济学原理》和《夜莺与玫瑰》

                                          3.《纯粹理性批判》和《小逻辑》

            4.《几道山恩仇记》和《乌托邦》

         后文:6.《解梦》和《唯一者及其所有物》

                        7.《人口论》和弟子规

————————————以下正文————————————

 

5.《诗经》和《源氏物语》。【上】

 

 

 

     驻上海日军军部里总有这么一群身份尴尬的人,无论哪国人,既不能称他们为同胞,又不能称他们为同志,倒是有人想出一个得体的称呼,叫同袍。

     血亲骨肉,与族共国是为同胞。

     志同道合,同舟共济是为同志。

     那么同袍呢?同袍说得是他们这种人——穿着土黄色的军服,跟着白底红日旗做事,做的是灭血亲骨肉,断志同道合的事。董岩想到这儿笑了。

     他笑得实在太厉害,又正抽着烟,于是烟灰被他喷出一截来,又呛进喉咙里一块去。

     董岩大声咳嗽起来,喷出的那截烟灰随着他猛地一口吐气被打散的到处都是,一部分喷到他身边的铃木身上。

     铃木没说什么,只是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但这一眼在一个官阶较小的人脸上,本来是万万不得出现的。

     做长官的董岩没说什么,从嗓子里咳出口痰,然后头一偏,吐到了地上去。

     “哎,铃木君……啊,不对,王先生。”董岩就着手心擦把嘴,“您说,为啥南田长官要咱们在这儿等新上任的经济司财政顾问?”

     “南田长官给我们的命令是来恭贺新上任的明楼先生。”铃木恭恭敬敬地回答,然后末了加了一句,“请您务必叫我王先生。”

     “对对对,您瞧我这记性!王先生!”董岩忙点头差点就要去哈腰,铃木一眼制止了他。

     哦,给我的命令是来恭贺新上任的财政顾问,给你的若也是这个,需要换个名儿吗?董岩心下道,把烟扔地上,拿脚踩灭。

     这边刚说完,市政府门口的记者又沸腾了起来。一天蹲守下来,他们不仅兴趣丝毫未减,反而像饿急了眼的狗,朝正从门里走出来的人扑过去。

     董岩和铃木忙快几步,揽住了眼见门前如狼似虎,依旧步履如风、义无反顾正要走出门的明楼和阿诚。

     “明先生!恭喜您!”董岩带着讪笑迎上前说,“我叫董岩,这位是王安,南田长官派我们来向您祝贺,也为今日不能亲自前来表示歉意。”

     明楼微笑点头:“请替我谢谢南田课长。事务繁忙,还专门派人来贺。不过来日方长,大家以后也要合作,不必如此客气。”

     铃木上前一步,说道:“实不相瞒,其实今日就有一事要劳烦明先生。能请明先生跟我走一趟吗?”

     明楼看着眼前的两人,心里想着:既然能畅通无阻进入上海市政府大门,那么是南田手下的人就没什么疑点。然而南田却专门派遣两个穿便服的“中国人”,在他上岗第一天如此隐秘来祝贺,又道有求于他,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此一行,不得不去。

     明楼点头:“好吧,我知道了。”

     “那么,明先生,这边请。”铃木伸手向前,示意明楼跟他去。

     明诚紧随其后,却被董岩拦下来:“抱歉,明诚先生,南田长官有其他事找您。”

     明诚打算说什么,明楼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别轻举妄动。明诚得令,也就不再跟过去,只是眼睛一直注视着跟着铃木走出大门的明楼的背影。

     “董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需要我吗?”明诚收回视线,笑着问董岩。

     “我们换个地方,去您的办公室聊吧!”董岩说。

 

     “王安”带明楼来的地方是日军军部监狱,他停下车,为明楼打开了车门。

     怪不得来请他的是两个便衣的“中国人”。明楼想。

     若是堂堂财政部首席经济司财政顾问、特务委员会副主任、政府海关总署督察长上任第一天,就被日本兵带到了这个地方,就是自己打自己脸了。

     明楼一瞥打开车门的“王”安,声音近冷:“南田课长这是什么意思?”

     “明先生请不要多想。不过是帮一小忙,只是地点比较特殊,请您不要见怪。”铃木躬身,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明楼下了车,跟着王安走进监狱。

 

     明诚没领董岩到自己办公室,反而到了明楼的办公室。

     董岩背着手打量一圈四周开口问:“这是明楼先生的办公室吧,咱们能在这儿谈?”

     明诚笑笑说:“董先生是南田课长派来的,自然是先生的贵客。若是其他地方就不合适了。您请坐!”这话其实暗含的意思是,别的地方耳多嘴杂,这里说话方便,“是喝茶还是喝咖啡?”

     “哎哎,劳烦您啦!那就茶吧!”董岩随着明诚继续客套,觉得这明秘书着实不简单。有着上司办公室的钥匙和使用权,可不是随便哪个秘书都有这样的权力的——“铜墙铁壁”,果不其然。

     明诚将茶杯递过来,董岩拿到就喝了一口,感慨:“好茶!好茶!西湖龙井,不愧是明先生的私藏。”

     这一句话,语词倒是用得模棱两可起来,明诚听在耳里,也坐下来,直入主题:“董先生,您有事儿直说。”

     “嘿嘿嘿……有什么好说的。”董岩笑着又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咂咂嘴,“啧啧,回味醇甘!”

     明诚一挑眉。

     “您知道,刚刚那就是个借口,上面的要底下做事,我总得做好……但我这人嘴笨,也找不到什么理由跟您忽悠——您这么聪明的人能被我忽悠喽?”董岩放下茶杯搓搓手,接着道:“所以,咱们就喝喝茶!”

     明诚面上不露声色,暗下里则揣度眼前人什么意思。他知道董岩就是南田洋子将自己调离明楼的一个借口,但没想到,这个找借口的人却没说一个借口,反而坦白从宽,让自己措手不及。

     以不变应万变。明诚闻声,也不再说什么,自己也是喝茶,但心下却是波涛暗涌,南田举动异常,不知是存了什么心思。此时明楼就如同身在一座孤岛,独立无援。

     明诚握着杯把的手紧了紧。

     董岩见明诚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反倒是几分惊讶。传闻中明诚和明楼关系亲密,在他刚刚看来,明楼确实对明诚很是倚重。但如今,明楼蒙难,明诚却不管不问,不知是真无情无义,还是……

     董岩清清嗓子开口:“唉,官大压民。上面是风起云涌,咱们这边却只能风平浪静。若真是这么平静下去倒也是好的,风起云涌后房倒屋塌,还不是轮到我们搬砖糊泥——擦屁股的活儿!”

     明诚终于是听出了话外音,此人正在掂量自个儿与明楼的关系。既然如此,何不上演一出好戏?

     “董先生这话言过了。跟在后面办事,哪有经常见到人脸的时候?咱们能做的,不过就是尽心尽力做好本职工作,踏踏实实罢了……”这话不温不火,直听得董岩心里痒痒。

     明诚把杯子放回茶几,抬眼看着董岩,缓缓道:“毕竟,只要跟对了前面的,墙泥里都可以糊出黄金来。”

     此戏名为“兄弟阋墙”。


     监狱里。

      光昏暗,壁湿冷。空气混杂了湿气和不知是铁还是血的锈味,粘稠冰冷,仿佛有无数隐形的爬行动物,缠在来者身上。

     明楼随眼前带路的人往深处走,一扇扇铁门在他面前打开,在他身后关上,让他有种身陷层层蛛网的错觉。

     “明先生,我们到了。”铃木在一扇密封的牢门前停住,日军狱卒敬了个礼,将门打开,让他们进去。

     明楼眸光一深,一抹冷笑转瞬即逝。这个自称“王安”的日本军官,最终也暴露在一个军礼上——不知这是有意还是无意。

     他们走进这个密闭的空间,一股焦糊味扑面而来,给湿冷的空气添了几分炙热,却并没有让氛围缓和下来,反而让明楼有几分想呕,他皱眉查看老虎凳上发出焦糊味的人。那人身边是一张桌子,桌上放着各种刑具。

     “明先生,请往前面走一走。”铃木说。

     明楼皱着眉走到那人跟前,那人听铃木所言,赶紧抬起头来,那双眼睛在他血肉模糊的脸上闪闪发光,看得明楼一惊。

     “这就是明楼先生。你认识吗?”铃木问那人。

     那人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在明楼脸上,端详了很久,突然大吼:“是他!就是他!他……他就是重庆份子!就是他!快抓住他……”

     这喊叫声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尖利,一声又一声快撕裂他的喉咙,却完全没有消停的意思。

     铃木抬眼去看明楼反应,只见明楼脸上满是惊讶,然后这惊讶转眼化为震怒,他转头直视铃木:“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铃木险些被他眼里的怒火击倒,咬咬牙,接着问那个人:“你凭什么说明楼先生是重庆分子?”

     “我,我是重庆的……我见过,见过他!是他!明楼!我有文件为证!”那人开始在老虎凳上不住的颤抖,捆绑手脚的绳子在凳子的边缘摩擦,嘶喊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放了我吧,放了我吧……”

     “哦,不错啊。连文件都备齐了。”明楼怒极反笑,然后脸色一沉,声音高了几分:“还有什么证据!都拿出来!”

     铃木顶住压力,不再看向明楼,开始吼向那个人:“你说!你什么时候,在哪里见到明楼的!明楼回上海做什么?”

     “他……他来反对伪政府!他来除汉奸!他是……”

     话未说完,那人突然挣断绳子,抄手拿起桌上的一把刀,朝明楼刺过去,像是一头无惧的公牛,带着满身的血水和皮肉的焦味,无畏无惧地喊道:

     “卖国贼!”

     明楼愣在原地挪不动一步,感觉到那人炙热如燃铁的呼吸铺面而来,浴血的身形在眼里不断扩大,那把刀的寒光反而再入不了他眼了……

     “呯!”那人应声倒地,明楼只感觉冰冷的脸上有一点炽热。还不容他细想,枪声不断响起,随之是那个倒地的人身上冒出的一个个血洞……

     最后一声枪响,回声喁喁中,明楼看见那人的左胸膛上冒出汩汩血水,浸染了身上衬衫最后一点白。

     “明楼先生,今天的事情我深表歉意。”女人的声音传来,明楼回神,只见南田洋子站在封闭牢房的一间暗室旁。

     “我们机缘巧合抓到了这个祸乱分子,声称您是重庆政府的间谍。现在事实已经很明白了,我们必须再次向您致歉。”南田洋子郑重其事地弯下腰鞠一躬。

     明楼没有看她,而是看向那间刚刚她隔岸观火的暗室,沉声开口了:“南田课长说笑了。什么是机缘巧合?什么是祸乱分子?声称了些什么?事实又是什么?能请你好好解释解释吗?”

     明楼摆出了一副要追查到底的姿态,南田皱起眉,但错在于己,于是挥手叫人拿来一张残破不全的纸片,递给明楼。

     明楼接过,仔细查看,只见纸片边缘是被烧焦的痕迹,而纸片上的文字十分让他熟悉——这是一部分残迹,来自原田熊二所写的关于他的报告书的原件!

     “这是什么?”明楼假装不知,拿起纸片在南田面前抖了抖。

     南田回道:“这是抗日分子伪造的文件——按照目前我们掌握的线索来分析:抗日分子中途截获原田熊二先生关于您要在新政府任职的报告,擅自修改,利用内奸传给我们,希望篡改黑白,污蔑您是抗日份子。然而却没想到,原田熊二先生在之前已经被暗杀,死人是不会传文件的。情急之下,想销毁文件,却未来得及,就被我们抓住……”

     “那按照你们原来的线索,是不是——这个文件是真的,原田熊二是被抗日分子杀死的,而抗日份子则是我指示的?”南田没说完,明楼就打断了她。

     “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您知道,任何一个疑点都不能放过。”

     “说得没错,南田课长。”明楼微笑,让南田吃惊,“我们都是搞情报工作的。在这个战乱的年代,这个尔虞我诈的年代,任何一个信息都不应该放过——尤其是这种把自己脖子捏在别人手里的信息。

     但是,没人喜欢自己脖子在别人手里,尤其是脖子干净的人。脖子脏的人不怕别人的手脏了自己——而脖子干净的,就不一样了。”

     说完,明楼将手里的纸递到被噎得一句话也吐不出的南田手里,说:“南田课长,这个您收好。若是哪天,你发现我脖子脏了,可以拿这张纸,帮我擦一擦。”

     明楼转身要走,南田正想开口,又见明楼回过身来,接了一句:“这件事,我个人是想正大光明处理的,但是考虑新政府和贵军方以后的长远合作,我们到此为止。

     今天,我没见过南田课长您。要麻烦下次您再亲自过来向我祝贺一次了。”

     说完后,明楼扬长而去。

     明明听的是自己想听的话,但南田感觉气管里堵着闷疼。她冲铃木吼道:“ばか!送り返すことが知らないのか!(白痴!不知道送回去吗!)”

     “はい!”铃木敬了个礼,朝明楼方向跑去。

 

     上海市政府明楼办公室内。

     “哈哈哈哈,明诚先生的意思,我是明白了!”交谈了快两个小时,董岩和明诚已经算是“交谈甚欢”了。

     “你说得没错啊,天塌下来有上面的人顶着,咱们这些他们屁股底下的,着什么急啊!只要自己荷包满了,还怕什么。到时候他们顶天,咱们跑路!”董岩感慨着,自顾自又打开水壶,给自己的茶叶续水。

     “诶,先别加水,这茶泡过遍数,可就不好喝了。”阿诚阻止他,还热情地拿起杯子打算倒了里面的茶叶,换新的。

     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响起。

     阿诚表面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朝董岩一摊手,放下茶杯阔步去接电话,心里既兴奋又焦急。

     “是明诚先生吗?明楼先生让您来接他。”

     “好的,我知道了,先生现在在哪儿?”阿诚好不容易放下七上八下的心,电话那头传来的话,又让他心跳漏了几拍。

     “日军军部监狱。顺便麻烦您带件大衣来。”

 

     明楼走出监狱的时候,只觉得外面的光亮得刺眼——明明已至黄昏,金红的阳光仍旧让他眯起了眼。他在这光芒下站了许久,好不容易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明先生!”铃木赶过来,“我来送……”

      他话到半截没了下文,明楼看着他,皱了皱眉。

      “您先去洗把脸,我去给您找换洗的衣服。”铃木说着,引明楼进了洗手间。

      明楼看着镜子,才知道,原来自己脸上和衣服上都溅到了血。

     枪杀溅出的血并不多,只是为他站得太近,从他的脸上延伸到大衣上留下一道痕几滴印。因溅上的时间长了,血已经氧化发黑,那些印痕开始有些光泽,竟然看上去有那么些诡异的美丽。

     明楼打开水龙头洗脸,并吩咐“王”先生,让他叫阿诚过来接自己,顺便带换洗的衣服——他可不能带着血回酒店。

     阿诚来的时候,火急火燎的,看着他大衣上的血还以为是他受了伤。明楼叫阿诚冷静些,再看看,阿诚有些羞愧,然而明楼内心却升起些暖意。

     他看着夕阳下阿诚的脸镀上金黄,却又想起自己脸上那黑红的发亮的血迹,又想起那个人来——他冲向自己的时候那般有力那般坚定,即使血肉模糊看不清原本外貌,这人也一定是年轻。

     只不过如今,这具年轻的躯体却躺在他身后的监狱里,再也见不到如此灿烂的阳光。

     明楼觉得眼眶有点热。他脱掉身上的沾血的大衣交给阿诚,换成新的一件,对阿诚说声:走吧。

     汽车上,两人一直默默无言。明楼只是将那件大衣摊开在自己身上,让夕阳余晖洒在大衣上,自己也久久凝视着霞光遍布的天空。

     而阿诚则从后视镜里,看着在夕阳照射下的明楼和那件大衣。

     直到下车,明楼才叠好那件大衣,将有血迹的一面掩藏起来。此时太阳也已经完全西下。冷月当空。

 

      等到回了房间,两人没叫晚餐,只是在酒店的沙发坐下。明楼半晌开口:“藤田熊二当时有两份报告文件,我们只截住了其中一份。而另一份被传到上海军部。如今,为了掩藏我们的身份,这个文件基本上被销毁了,剩下的部分也没有威胁。一个熟悉内情的人为此已经牺牲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查清楚那个人的身份,确定这份文件在传递途中是否还经过他人之手……”

     他话还没说完,却感觉头有又突突疼起来,于是叹口气,拿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阿诚正要起身拿药,被他抬手制止,还想接着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

     阿诚保持着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姿势看着他。过了好久才听他用开玩笑的口气说:“如果我哪天每件大衣上都溅过血,到时候还能穿什么?”

     明诚却知道,明楼说这话的时候用一双悲戚的眼睛望着自己。他也直视着明楼,轻轻开口,声音坚定又沉稳:“与子同袍。”



————————————未完待续————————————————

这一章本打算4000字完结的,没想到脑洞大开,写了这么多,还没完结。

若是这章有些地方看不懂,可以回顾一下《伪装者》1至3集。也因为,第五章【《诗经》和《源氏物语》】还没有写完,所以里面有很多地方是给后文做铺垫的,并没有明确讲明。

若是对后文有兴趣,可以去回顾《伪装者》第9集,或者小说《谍战上海滩》中炸火车的一段。

我很喜欢董岩,这次写他和阿诚聊天本来有两个版本,好不容易才做出取舍。本来打算将这章写完,去迎合楼诚深夜60分的题目【至死不渝】,却发现,写太多,压根写不完了。

这次low主文风有点突变……如果不习惯或者有啥建议,请评论!

感谢你们的支持和认可!我也喜欢你们的批评和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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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1-30